《通知》总体要求,强力整治保险机构大股东或实际控制人、内部人等关联方通过关联交易挪用、侵占、套取保险资金,输送利益全国前三配资,转移财产,规避监管,隐匿风险等,坚持零容忍、重处罚、严监管,坚决遏制资金运用违法违规关联交易,推动保险行业高质量发展。
值得一提的是,月内已有多位“人保系”管理人员被查。就在6天前的5月25日,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通报称,中国人保(601319)财险原党委委员、副总裁沈东被“双开”;5月19日,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消息称,人保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原党委委员苏新发涉嫌严重违法,目前正在接受监察调查。
●莫莉(广东实验中学语文教师)
一
姥姥应该不会想到,这辈子会有人郑重其事地称呼她薛女士。我固执地认为,姥爷是一直尊称她为薛女士的,只不过担心姥姥读书不多生出误会,所以才改口唤她老薛。我曾好奇地问姥爷:“在姥姥不老的时候,您唤她什么呢?”姥爷认真地回答:“瑞红。”他一字一顿地告诉我,瑞雪兆丰年的瑞,红色的红。这名字不唤也罢,一唤起来便有了几分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的味道了,如见宝哥哥急急地披了大红猩猩毡斗篷去乞红梅。是的,我姥姥名字叫瑞红。
巧的是,她姓薛。
姥姥总说,在她家里没个读书人,我是不信的,不然何来这样一个不俗的名字。这样一个清秀剔透的姑娘,长在河南省偃师县一个小村里,母亲早亡,父亲在外谋生下落不明,只和奶奶相依为命。所幸有一个开当铺的舅舅,时不时周济些。她身上唯一体面的,便是一身红棉袄。
那是一个冬日的下午,姥姥穿着一身红棉袄,抱着一捆柴火准备进屋做饭,她看见一位少年,就这样地站在飘雪的地里,远远地站着,也不走近。她见他冻得可怜,招呼他过来。他穿着玉色的袄衫,慢慢地蹉近来,站定了,轻轻地问了一声:“你好呀。”姥姥从未听得有人这样跟她打招呼,一时语迟,不知道说些什么,他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,站了一会儿各自走开了。过了很长很长时间,姥姥才知道,姥爷是因为大哥被土匪绑架,家中父母一夜白头,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,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往何处去,只得在雪地里发愣。
如果那时姥爷知道姥姥姓薛,他的学识和教养一定会让自己说的是——
你好,薛女士。
二
姥姥本以为,到这里故事就完了。
又是一个冬日。姥姥在红盖头下隐隐得见姥爷胸前的大红花朵,舅舅告诉她,这家人本是官宦人家,只因遭遇绑票事件家道中落,当家人缠绵病榻,急需有人来帮忙操持家务。姥姥比姥爷大一岁,自幼习得好女红,里里外外一把手,是最合适的人选。
“你好呀!我叫张惟惠。”
“你叫薛瑞红,我们见过的,白雪地里你穿着红棉袄,琉璃世界白雪红梅。”
姥姥从未听得有人这样夸她,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。
或许在那一刻,看着玉树临风的姥爷,她想说一句那时她还不会说的话。
“你好,张先生全国前三配资。”
但她只说了一句“我来了,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。”
在往后很长很长的时日里,对自己说过的话,姥姥真的做到了,照料婆母、喂养小叔、照料幼子……姥姥的吃苦耐劳与姥爷的南征北战在时间的光影里无数次重叠。那时候姥姥一得空便给姥爷纳鞋垫,逢得密密匝匝的,她知道姥爷写得这样一手好字,习得一身好学问,终是要去走大世界的。她想跟去,但又不能跟去,她自认是吃了不能识墨断字的亏,所以在近四十年后,她教我念的第一首童谣是:
从小读书不用心,不知书中有黄金。
早知书中黄金贵,夜点明灯下苦心。
在那样艰苦的岁月里,她从未让家里人吃过一点儿苦,受过一点儿累,婆母颐养天年,小叔上了大学,幼子进了部队……她放弃了参加革命的机会,放弃了作为妇女主任被提拔的机会,放弃了做餐饮赚得第一桶金的机会。我问她为什么,她说,会对你姥爷影响不好。
是的,她一辈子都把姥爷视作她要拼命维护的人,他是她的张先生。
姥爷走了七年多了,姥姥也走近五年了。她见到姥爷的时候,会不会说一句:
“老张啊,我来了。”
我想姥姥最后看到的,是那个冬日下午,飘雪地里远远站着的,穿着玉色袄衫的张先生。
三
我姥爷走出偃师县的时候,他说他的家乡是荒凉的——家乡里到处是张着的嘴,因为经年累月的贫穷,家乡的人除却走出去奔吃食的,就是留在家里等吃食的……他要为这些嘴想想办法。
我不知道,当时八十六岁的姥爷对于自己的生命之烛即将燃尽是不是有所感知。他留给我们的话只有简简单单的七个字“不断革命永向前”,而他自己终极一生的理想也只有七个字“人民幸福万万年”。
我猜想,对于姥爷而言,他的一生都是追寻理想的日子,这样的日子应当同风一般清冽,水一般明亮。总有人说姥爷不现实,年纪轻轻,新婚伊始,偏要去过可能送命的日子。功成名就,入伍的机会让给战友的女儿,让自己的女儿去插队锻炼。我恰恰认为,姥爷是最现实的人。人应该努力地去追寻幸福,不仅是自己的幸福,而更是天下人的幸福。他视人生为一个不断创造和突破自己的过程,要在人生的苦役和虚无中创造意义,他是一个最务实的人。姥爷晚年时为人处世的态度,像极了杭州灵隐寺的一副对联:“人生哪能多如意,万事只求半称心”。
我觉得晚年的姥爷像杜甫的《江村》所描述的那样:
“清江一曲抱村流,长夏江村事事幽。自去自来堂上燕,相亲相近水中鸥。老妻画纸为棋局,稚子敲针作钓钩。但有故人供禄米,微躯此外更何求。”
姥爷体面了一辈子,是我心中顶天立地的大先生——一心为人永不灭,半丝白鬓尚且无。
姥爷为了革命,戎马半生,转业后方与姥姥常年相伴,他们常一块和面擀面皮包饺子,一边包一边说起以前的事,说起他们的三个孩子——晓东、晓西、晓南,还有一个未能出生的孩子晓北。姥姥总说姥爷走南闯北,给孩子也取下这些名字。
她不知道,这蕴藏着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怎样的期盼:
“恨君不似江楼月,南北东西,南北东西,只有相随无别离。”
他们婚后70年的时光,长长的,一点一点地过去了。何其幸运,他们遇上了那个正当最好年纪的人。日色过得这样慢,多好呀,他们的一生,只够给了彼此。白首不相离,姥姥姥爷,确确实实地做到了。可是他们真正相知相守的时间,又似乎太短太短。短得姥爷终于走不快了可以等姥姥了,等来的却是给姥姥推轮椅的日子;短得姥爷终于明白姥姥经年来的不易,姥姥却出现了间歇性意识模糊和长期性的情绪失控;短得姥爷来不及跟姥姥说最后一句话,道一声别,就这样睡去了。他们真正属于彼此的日子,实在是太短了,太短了。
姥姥走之前,费力地点点头,似乎在跟我说,她要告诉姥爷:
张先生,慢慢走,这就来。